五一路情结一个双峰人少年时代眼中的长沙

  文

李任芝

人的一生,不论是高人与凡人,在沧桑尘世间必经艰难困苦及悲欢离合,漫长岁月道路也曾给你留下那些永远抹不去的画卷。

长沙是我的第二故乡,也可说是第一故乡。岁月蹉跎,晃眼已是夕阳之年,我仍执着地操着一口地道的长沙腔寓居于汨罗江畔。但至今对她情深切切,独有情钟。真可谓:乡音未改情更痴,南望长沙神飞扬。且不说,那层林尽染的岳麓山峰,于斯为盛惟楚有才的千年学府岳麓书院,爱晚亭前的枫林红叶,漫江碧透的湘江秀水,天心阁上飘荡的历史烟云,桔子州头伟人浪遏飞舟指点江山的遗址;还有那湖湘人文悠久历史与“湖广熟天下足”酿造的商业物华天宝——德园包子、杨裕兴面、何记米粉与火宫殿的臭干子。在远去的那个时代,给我、给我的祖父辈人所留下来的缕缕清香至今仍浮现飘曳在心中,成了永生的眷恋。更有那连着我的血脉,牵手相伴,摇动心旌,催发思绪的五一路身影与经历跳跃于心间。

在有着二千多年悠久历史古城长沙的千百条大街小巷道路中,五一路自年湖南和平解放后就以第一个新中国诞生及以劳动者光荣赐号的地理名称就矗立在长沙城正中央的中轴线上,可谓风水极佳的龙脉之地。它头枕杨家山(现在的长沙火车站),脚踏湘江清流。呈圭字形把城中心的四条主要马路(旧称)贯穿起来。东向的末端是经武路(老火车站地址),中段是蔡锷路与黄兴路,西末端抵至沿江大道(湘江一桥边),五一路犹如壮士般的扁担挑起了四根横担一气呵成承载起经年纬月的沉荷,赢得了它享誉三湘第一路的美称。

解放时至年前,这条不到米的水泥道路上,却是鼎盛长时。依老火车站末端道路两旁的路边,长沙市人民政府机关仅两百步之距,车站广场的北对面是省外贸大楼,南对面是省交通厅与湖南旅社;中段处于繁华商业之地:南面有国字一号的长沙饭店,省轻化工厅,卓有古典中式风格的省供销总社及百年老店凯旋门照相馆等大大小小的商铺;北面立有省邮电大楼及自来水公司,国字一号的省新华书店,新华削面馆、旗帜社及百年老店杨明远眼镜店,依次于后的是省工商银行、华侨友谊公司、华昌文具店、省五金进出口公司;中段以黄兴路分界就处于五一路的西端了.西的南面有著名的湘绣大楼、湖南剧院、

省二招待所,并与三泰街(街内有中共革命人物李富春的故居)、太平街(街内有西汉时期大政论家、文学家贾谊他谪为长沙王太傅,曾在此主政、讲学的遗迹居地)为邻;西向北面的百年老店九如斋,五一路百货公司,环城堤街、西长街、省盐业公司、省航运局都处于这里。在历史烟云朝夕风雨交错中,五一路它宠大的身躯与时代风物演译着各自不同凡响的剧目,而弥久不衰,与时俱进。提起对五一路的一往情深,我得追朔到祖父辈一代人在此留下的生活足迹。年前,我的祖父为谋生计就在湘江边岸上五一路西南头的下河街开裁缝店。

年时,祖父响应政府号召放弃了针头活回了老家。但此时在长沙汽车修配厂搞供销的父亲留下了,住在凡城堤。年时遇三年灾荒困难期,父亲把我从老家接到城里,过上了用罐头盒蒸饭的日子。父亲又接着让我到五一路东边不远的浏正街小学上学。从此,我像一粒小小的胶囊投进了五一路的怀抱。

每天一早,就背着书包,在五一路上走上半个钟头去学校。有趣的是,上学路上必经五一路中段,这里有一家新华削面馆,起初我不在意一晃而过。有一天只见店内人头攒动,极是热闹,走进一看惊呆了。只见一位身穿白大掛、头顶着一团约二十厘米宽、白花花的面粉坨的师傅,左手撑着面团,右手扬刀如流星般的在头上飞舞,只见一条条细如小手指的削面丝下雨般的飞溅入滚烫的大铁锅中,稍许,大师傅又相当麻利地用勺子将已配制好的原汤酱汁佐料打进白瓷碗里。不太懂事的我,被这一场景吸引逗乐也迷惑起来,最终忍不住流口水,也试着胆子掏出1毛五分钱买份过了把瘾。回家高兴地向父亲提起这事。父亲说:那是名店,你以后要少去。我听是听,还是相继去了这个店多次,但只看不吃,有次还忘记了时间,到学校一进教室只见老师说:下课了。我害怕得要死,生怕老师告诉大人,故以后就很少去这个店子了。

紧挨削面馆的是新华书店,宽敞的店堂,集满书架琳琅满目的图书画册,我常放了学就呆在这里看小人书、图书,夜以及安徒生童话、唐吉诃德等一类书我都一一浏览过,并有了浓浓的兴趣。特别是看到徐悲鸿画马的书,更是难以释手,后来干脆买回去学习临摹。至今回忆到这些仍是意味悠长,百感于心。

年,毛主席向全国人民发出了“向雷锋同志学习”的时代号召,学校也随之开展起各类学习活动。因学校离五一路不到半里地,便于开展维护交通秩序的活动,于是每到星期日放假后,全班同学身着整洁的校服,打着红旗,排着整齐的队伍,踏着方步来到五一路四周路口,象解放军战士似的挺立于交通路口,口吹哨子,手扬小旗,大模大样地指挥行人安全过斑马线。对一些急匆匆赶路的人,常常行起了少先队注目礼,时常还受到大人们的称赞。

更有意义的是,有一天下午放学时,老师交待傍晚有一个重要的交通值勤任务。按照老师的嘱咐,同学们回家吃过晚饭后都准点来到学校集合出发。来到五一路上,大家分组站在指定的路口等待车子的到来。不一会儿,只见前方驶来五、六辆油亮亮的黑色“红旗”牌轿车(当时的轿车似乎还没有茶色玻璃),车窗都是用白色或黄色绸布遮掩的,但如有风吹也能瞧见车里人的大概模样。这些轿车首尾相接一到交通路口就缓缓减速下来,我亲眼看见有一台车里坐着裹有彩色头巾的女人。有一辆车驶过身边时,看见西服袖口上钉有三粒黑色纽扣的一支手伸出车窗外频频地向过往的行人与我们这些红领巾小朋友招手致意。倾刻,这些轿车鱼贯似的驶向火车站广场内。

护送轿车过后,我们好奇地问起老师,刚才车里伸出的那支西服手是谁,老师不想说,但最终经同学们激发,老师说:今天你们不简单,见到了国家的大人物。我们又追问:是谁?老师不得不神秘地说:今天经过这里的人是我们国家最友好的邻邦国家柬埔寨总统西哈努克亲王一行人,咱们的刘少奇主席由北京专程来长沙迎接去北京。车子是从中山路湘江宾馆出发的,他们直接由长沙坐专列去北京。听到此,同学们不禁欢呼起来,真觉得,见到和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少时的五一路,不仅是我上学必经的地段,也是我锻练身体、磨炼意志和旧时发小学车玩耍的地方。我学骑自行车就是在五一路西端南边的小广场地坪上开始起步的。这个小广场一到傍晚与夜间都比较清静,如同白昼般的路灯亮起,宽敞的广场坪,天然成了小朋友们的玩耍场。傍晚时,我邀来几位小伙伴,拿着从大人手里借来的自行车在广场上快乐地学起车来,尽管有时弄得皮肉伤身与汗淋夹背也全然不顾,常常要玩到九、十点才回家。五一路,它承载了我少年时代的欢乐,但我也见证了它的沧桑变化。在文革前的六十年代初期里,特别是63年至65年之中,于每年的国庆节期间,随着北京国庆活动的影响与推动,湖南作为南方文化大省也不甘滞后。那几年间的国庆节庆典活动都开展得有声有色,热火朝天。一到“十一”这天,长沙城观看游行(当时话)几乎万人空巷。人们一早争相踊向五一路主活动地段,观众像潮水般的把五一路两旁的行人道挤得个水泄不通,一些政府机关与高楼的平台上都站满了人群。

作为我更是喜乐这种大型游行活动,早早地吃过早点就邀上几个小伙伴急匆匆来到五一路,机灵的爬上路边树上的高处独享眼福了。时近九、十点钟,五一路就热闹沸腾开来;长长的游行队伍,依次行进,首尾相接。一支支身着统一标准工服或艳丽服装的方块团队踏着雄赳赳的步伐走来,呀!文艺大队来了,更是高潮迭起,宠大的演员队伍一边行进一边跳着欢快的舞蹈,尾随的管乐队更是惹眼,清脆的锁呐与铜管乐队吹奏歌声在五一路上空震荡开来;在载歌载舞的文艺方队过后,接着踊来了大型模型游行方队,一块块闪着金光、铺着红绒布制作的大型宣传牌由身着彩装的抬手托起款款而来,“向雷锋同志学习”、“热烈庆祝我国第一颗原子弹试验爆炸成功”、“共产党万岁”、“社会主义好”等标语牌频频入眼,更为生动活泼的是体育大队方块队,体育健儿们都身着统一的运动装束,矫健的身姿,青春的笑脸,踩着同一个步伐,唱着嘹亮的歌声,动人的场景,令人陶醉;最精彩的花灯、龙灯、舞狮队过来了,欢乐威风锣鼓声和人们发出的赞叹声将游行活动引向高潮。在观众一张张洋溢欢乐的笑脸上,少时的我深深感到那个时代国人团结如山、扬眉吐气当主人的阵势是多么的昂扬向上。

历史象着了迷似的在变换着时代的脸谱,66年文革开始了。五一路刮起了萧瑟的秋风,它也象人一样免不了这场磨难。65年至69年期间,每到夜间甚至深夜,从首都传来的最高指示袭向长沙,于是各色各样的派别组织排成队伍举着最高指示的牌子在五一路上震天价响地叫喊吆喝起来,人们胆大的上前紧张地观望着,胆小的却背身离去;白天,五一路所有的店铺门边、墙上以及玻璃橱窗上都被各种各样的大字报遮挡上,前班人马一走,后班人又相继在旁边贴上别的内容,日子久了,这些墙上的大字报有的脱落下来,个别大胆的市民于是在夜里偷偷地撕下,席卷成筒送到了废品店变了钱;更有的,许多机关部门的门楼墙面都成了宣传阵地,用墨汁、石灰、油漆刷写的标语四处可见,铺天盖地。道路两旁的围墙、店铺门边及凡能张贴标语的地方都被占据了,天上地下浑然一体。

昔日繁华的五一路,几乎成了一个灰黑色的世界;66年至67年处于当时所谓的文攻武卫时期,五一路上更是躁动不安,大白天以至深夜间,都有头带钢盔、手持木棒,甚至长枪、梭标的派别组织人员站立在汽车上呼喊口号呼啸而去,胆小的市民望而生畏,一时老人小孩都不敢上街。我家住在黎头街,出门米就是对面的中苏友好陈列馆,66年下半年著名的“六六”事件就发生在这里。这样的时日,不到几个月就消弥了。68年冬季,部队(47军)支左接管长沙,很快扼制了动荡,文攻武卫的混乱局面才全面得到消除。

时至69年秋季的一天傍晚,我与几位同伴在离火车站不远的五一路上散步,只见火车站广场内外聚集了几百号人,四处都有配带红袖章的工人纠察队在站岗,于是我们机灵地避开岗哨钻进人群,此时在车站出口处开出一部解放牌汽车,睁眼仔细一瞧,车厢上站立着一尊黝黑的毛主席塑钢像,毛主席身着风衣,庄重的扬着手臂很是神气威风,倾刻,广场内的文艺宣传队吹起了庄严的歌曲和人们迎接毛主席塑像回湖南家乡韶山安放的欢迎掌声交织成一块,久久地在火车站夜空震荡开来。

此时,广场内响起了一阵阵鞭炮声与冲天炮流星火焰的炸裂声,霎时,一枚还没升天的冲天炮突然歪向射在我的后背上,猛的一下把我一件新穿不久的黑色灯芯绒夹克拉练衣炸开一个拳头大的口子,我一时吓呆了,而旁边的伙伴们都笑开了。为此,我只得怯怯速即回家,换了件衣,害怕父亲知道。到第二天拿到缝纫店补好,幸免躲过了父亲的责难。这桩啼笑皆非的小闹剧,每每想起来,真是玩味呀!

更有趣的是这个时期内,不知怎的一股交换用金属、塑料制成的毛主席像章的热潮在长沙街头一时兴起,在五一路中段的自来水公司外边地坪上,这里每日几乎人山人海,都聚集在这里相互别着和托着主席像章进行交换,真够赶集似的热闹。我住在附近也时常去光顾,加入交换活动。有一次,跟一个戴口罩的人交换,发现是我的一位堂叔父,叔侄在这场玩味拥挤的场合中相见,俩人忍俊不禁。因我与他有一年多未相见了!

自上世纪六十年代起至九十年代末期,我与父亲和姐姐、妹妹都相继与五一路有着不同的经历情结。67年期间,父亲在五路中段路口进去近米的黎头前街置办了一楼一地的住房,父亲安排好家后又在湘绣大楼旁紧挨五一路进街不到50米的永红街开办了永红塑料厂。其时,姐姐也在厂里工作。我常在中午踏着五一路来到厂里给她送饭,这样的安定闲赋时日持续了近二年。年秋季,父亲与我突遭厄运相袭,处理掉房子,去到长沙县南托公社一个叫三兴村的地方开办新的化工厂。

五一路曾经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在关照、注视、贴近我的家人。67年姐姐的婚事就在五一路紧挨黄兴路口边的奇中闽酒店举办的,相续姐姐一家也住在皇仑湾,离五一路仅百米之隔。现在的皇仑湾已在多年前改造成了五一路音乐喷泉广场和街心花园,姐姐又移居到了离五一路不到米的太平街境内的“国医馆”院落里;妹妹早先一个相当长时期居住于五一路挨河边沿江大道的一条街上,离五一路仅百米之远。年初,她住的地方被开发成万达广场,屹立起几栋傲向兰天的高层玻璃大厦,给五一路西端构筑起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沧海行舟,世事纷扬。打从七十年代中期我离开长沙,告别五一路来到屈子汨罗江畔已近40年,但“五一路”在我心中时常追念起,也许是上苍的感应,于年冬季,其时誉享湖南、广东及南方省区著名的民间慈善家侯希贵先生在五一路上的湖南剧院开发一个临时过渡的市场(主要安排黄兴路步行街临时迁出的商户到这个市场营业)。

我的妹夫与侯先生是好友,在即将完成市场主体建筑后需进行室内粉刷与门面广告布置,我在汨罗接到通知后,随即组织两班人马立即赶到湖南剧院,几天下来的紧张施工接近完成任务,市场也随即进入开业准备阶段,并择期于十二月二十六日举行市场开业典礼。不料于十九日中,长沙市政府采取了强制拆除“希贵市场”的行动。两日之内,该市场夷为平地,我为此付出的劳作心血也部分打了“水飘”,其时那个拆除场景令我震惊,至今难忘。

最后,我才得知,该市场存在严重违规问题,因五一路全线地段都属黄金地带,不允许低层建筑物的构建。侯先生虽作为省政协委员和湖南知名慈善家也免不了市政府的这一严苛。3年4月,侯先生随省政协领导来汨罗考察,我再度与他相会,一见面他十分抱歉地说:当时我只能服从长沙市政府的正当处理,让你吃亏了。我随之回复他说: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不必歉意!至4年,我到长沙探亲特专程到那块被拆除了的地方观看,谁知惊喜地发现,当年的这块废墟平地上矗起了一栋高达30多层的高楼。

抬头仰望高楼,我的心平静下来。当年那点个人小小的得失算不了什么。五一路这样钻石般的珍贵地带,只有像这栋雄伟高楼的模样才能相匹配。五一路的道路风景是省会长沙的名片,也是新湖南的城市新形象。深感当时长沙市政府对城市建设具有前瞻性科学规划的战略决策,是完全成功正确的。

随着神州大地改革开放的春潮涌动,五一路这条省会明星路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各个建设提质期。上世纪的年时,就拆除了处于原经武路五一路末端上的老火车站,端走火车站,五一路这才真正首尾相接,它东起市郊的杨家山(现在的长沙火车站),穿过市中心,跨过湘江一桥直抵河西荣湾镇,路程比前延长了米;80年代初期,五一路相继拆除了处于道路中的绿化围栏带,让路面更为宽敞,全线由原水泥路改为高标准的柏油路;进入90年代末期,张云川省长主政湖南,锐意推动市政建设,大刀阔斧的对五一路进行了全面拓宽,并积极的对外招商引资,有力地推动了五一路的建设。

如今,五一路上的高楼如雨后春笋般的爆发,长岛饭店、芙蓉宾馆、长沙农业银行大厦以及日商投建的“平和堂”等大牌、品牌的楼宇都聚集在这里。年,长沙地铁一、二号线在五一路地下全线穿境而过,为省会长沙增添了一块亮彩的地下交通风景屏。纵览江山事,不在尽言中。我对五一路的情怀追忆,象湘江水似的流淌于心中。站在新时代的地平线上,我祝愿她如日磅礴,更加美丽。在实现两个“百年梦”,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前进新征程上迅跑,迈向辉煌的远方……

(配图均来源网络,向原作者致敬)

作者:李任芝,男,年8月生。原籍双峰县永丰镇寨子山村(原磨刀村),爱好文学、书法。年在長沙浏正街小学毕业,同年下半年回老家双峰就读于永丰中学,年至年在汨罗某商业单位任办公室文秘工作。后在汨罗市多家星级酒店从事企业文化宣传与广告策划,年退休定居汨罗。

主编龚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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