吝人列传中文版问世

《吝人列传》是贾希兹以20年积累完成写作、传于后世的最重要的著作之一，创阿拉伯短篇小说之雏形，被认为是阿拉伯古典故事文学的代表作。

这部传世经典的中文版于年9月问世，由葛铁鹰教授翻译，被纳入商务印书馆汉译阿拉伯经典文库。

《吝人列传》

中文版

译序

葛铁鹰

贾希兹（-）是中世纪阿拉伯的顶级文豪之一。古代阿拉伯“三大读书人”中，他占一位；“三大幽默大师”中，他据一席；伊本?赫勒顿所言阿拉伯四大“文学”名著中，他有一部。他的代表作《动物书》、《说明与阐释》和读者面前的这部《吝人列传》，在古代阿拉伯文学史和学术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贾希兹开阿拉伯讽刺文学之先河，创阿拉伯短篇小说之雏形，立阿拉伯传知解惑散文体之新宗。同时，他也是伊斯兰教穆尔太齐赖派贾希兹支派的创始人。贾希兹的一生，堪称从一个饱受屈辱的贫家子弟到一位傲视群雄的文坛巨擘的励志经典。

一

贾希兹本名阿姆鲁?本?白赫尔?本?麦哈布卜，字艾布?欧斯曼。由于他的两个眼球异常突出，故人送外号“贾希兹”，即暴凸眼。贾希兹幼年丧父，家境贫寒，曾在巴士拉的河边卖鱼卖饼帮助母亲添补家用。他虽生在穷苦人家，但天资聪颖，极为好学，记忆力超强。他先后在几个穷人孩子读书的私塾学习，但很快便感到那里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也不能获得真正的知识。于是他开始去清真寺聆听著名教长们的定期讲座，并频繁往来于巴士拉附近著名的商品贸易和学术交流的米尔拜德文化市场，结识了许多大师级人物。他虚心求教，博采众长，使自己的文化知识和学术水平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的文学才华也得到大师们的认可，可以参加他们的学术“沙龙”，使他在巴士拉文坛暂露头角。贾希兹自觉羽翼渐丰，像当年有志青年一样，他的下一站必定是阿巴斯王朝的帝都。此时，中世纪闻名遐迩的巴格达或许还不知道，一个来自巴士拉的相貌丑陋的穷书生，已经悄然踏上它的土地，即将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其闪烁的光芒将永远照耀在这座光荣的城市。

巴格达是贾希兹的奋斗之地，他如饥似渴地博览群书，终日奔走于公立和私立图书馆，夜晚他甚至租宿于书商店内，通宵达旦地阅读书籍。对此，他的一位朋友曾说：“无论你在什么地方遇到贾希兹，都会看到他在认真读书。”因此，他被称为阿拉伯历史上嗜书如命的“三大读书人”之一。

巴格达是贾希兹的收获之地，他的许多著作是在这里完成的。而且由于他的作品领风气之先，深入浅出，雅俗共赏，所以一时洛阳纸贵，人们争相阅读，他的收入自然也十分可观。这不仅使贾希兹得以免除生计之忧，专事写作，还得以云游四方，开阔视野，为人们贡献出更加优秀的作品。

巴格达是贾希兹的辉煌之地。他成为大师中的大师，文坛聚会的中心人物，达官贵人家的常客，王侯将相的座上宾，乃至哈里发的朋友。阿拉伯帝国最著名的哈里发之一马蒙（-在位）在看过他的几部著作后，大加赞赏，命其专为他撰书一部。于是贾希兹挥就《阿巴斯盛世》一书，获马蒙重奖。全书只字未提“阿巴斯”一词，却将阿巴斯家族执政的合法性论述得淋漓尽致。马蒙遂授命贾希兹执掌帝国“文书局”——相当于唐朝设立的翰林院。然而，对于这样一个所有文人梦寐以求的官位，贾希兹仅仅上了三天班，便因难以适应那些清规戒律和繁文缛节，奏请哈里发准其辞职，另选高贤担此重任。马蒙虽以爱才如命闻名天下，但想到贾希兹终究是个性情中的散淡之人，也就准奏了。

哈里发的决定显然是明智的，否则人们很难想像一个长年行走于官场的贾希兹能够获得百世流芳的学术盛名。更难想像他能像巴格达缔造者曼苏尔，大诗人穆泰纳比，大哲学家肯迪、伊本?西那、法拉比、拉齐等人一样，为这座城市留下一尊永久的雕像，供后人瞻仰、纪念和感怀。

二

说到贾希兹，不得不专门说一下他的相貌。据史料载，贾希兹首先是双眼暴凸，脸相奇丑无比；其次是继承了给人放骆驼的黑奴祖父的黑色皮肤，这种肤色在阿拉伯帝国是社会地位低贱的象征；再就是五短身材，佝偻驼背，看上去比侏儒高不了多少。关于贾希兹的相貌，流传后世最毒的一句诗是：

假如猪还能将丑陋增添，

唯有贾希兹可等量齐观。

而流传最广的段子则是——某日有个女人上门求贾希兹和她到市场去一趟。两人来到一个打首饰的店铺前，女人对老板说了句“像这人一样就行”便走了。贾希兹不明就里，问老板怎么回事。老板道：“今天这个女人来店里让我给她打一个魔鬼的像，好在孩子调皮捣蛋时拿出来吓唬他们。我说我没见过魔鬼什么样没法做。她就把你领来了。”

形象丑陋的影响伴随了贾希兹一生，即便是在他声名赫赫几乎成为阿拉伯帝国文坛首屈一指的人物之后，这种阴影也未能消除。他晚年时，阿巴斯王朝第10任哈里发穆泰瓦基勒（-在位），因其才学、人品和声望，曾传旨着其充任太傅。贾希兹婉拒后，哈里发执意聘请，但一见面哈里发便改了主意。贾希兹后来自述：“哈里发本想让我给他的孩子当老师，当见我形貌丑陋之极时，命人赏我1万银币，将我打发走了。”贾希兹说的“打发”再恰当不过，因为以哈里发的出手，这个数目确实很少。

严重的生理缺陷使贾希兹一生遭遇了多少讥讽、嘲弄和羞辱，只有他本人知道。但是他的人生轨迹却让人们知道，他并未因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心理压抑和打击，产生阴暗乃至报复心理。恰恰相反，他以内心的纯洁和真诚的德行，成为了一个人格高尚、品格善良和性格开朗的人，成为了一个被人喜爱、受人欢迎和为人尊重的人。他谈吐风趣，语言诙谐，张口笑话不断，下笔趣闻连篇，“以至当人们见到他丑陋的面孔时，不再觉得反感和厌恶，而是产生了对他口中和笔下新作品的渴望和期待”。无怪乎他能成为与艾布?努瓦斯和伊本?侯萨姆并列的古代阿拉伯三大幽默大师之一。

有人说贾希兹的晚年十分凄苦，因为他患有半身不遂和痛风两大重病。而我却觉得他的晚年是苦乐参半，因为作为一个著作家，尽管身染沉疴，但他的头脑始终清醒，思维始终活跃，性情始终乐观，笔触始终诙谐。一个真正的文人能够活到老、学到老、写到老，难道不是一件快乐之事吗？一个真正的文人在他生命的尽头，由于床榻旁书架上的书越放越多最终倒下，把他埋在自己钟爱一生的纸叶和文字中而离世，难道不是一件极乐之事吗？作为一代文豪的贾希兹，可谓生得丑陋，死得漂亮。

贾希兹画像

三

贾希兹一生笔耕不辍，但他究竟写了多少书，则众说纷纭于种至种之间。其中绝大部分已经失佚。《吝人列传》是贾希兹以20年积累完成写作、传于后世的最重要的著作之一，被认为是阿拉伯古典故事文学的代表作。该书收入多篇大小故事，刻画了各种悭吝人的形象，情节生动，语言幽默，描写细腻。此外书中还引录了一些与作者同时代的以及阿拉伯历史上的著名人物，以信函形式论述吝啬有理的言论，作者则以自己的观点进行辩驳。

埃及著名学者和评论家、我国学界较为熟悉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作者艾哈迈德?爱敏，在阿拉伯发行局版的《吝人列传》序言中说过：“贾希兹之前的绝大多数文学是空洞的，是他使文学有了内容，这种内容来源于生活的一切，乃至窃贼、侍女、商人、教师和葡萄酒等等。他无所不写，包括吝啬鬼在内。他的写作是最具欢乐性的，最具艺术性的，最具创造性的。”

《吝人列传》是阿拉伯古代文学史上少见的现实主义作品。贾希兹非常